第174章 焦尾琴断(2 / 3)
印,薄而轻,是耳报所用的水牛皮纸,纸角压着一粒右旋的马蹄印花。那是北地快骑的惯例。
“且退。”郭嘉道。亲兵应声,门外的人影撤去。他先把北地耳报压在文镇下,伸手捻起那封许都来信。指腹一触封泥,微凉。封口未曾动过。他以小刀轻轻挑开,信囊滑出。囊中不是纸。
是一根黑,细,沉默的弦。
他怔住。那不是寻常琴弦的黑,它的黑里有一丝焦香,像木被火吻过后留下的纹。弦尾有极细的丝束,被揉成一个极紧的结,结心处,有人用极淡的朱砂点了一个“点”。不写字,只留“点”。懂的人,自会识得:焦尾之弦。蔡家的焦尾。
屋里很静。仿佛从弦上剥落的那一瞬,连火盆里的明灭都慢了半拍。郭嘉把弦横在掌上,掌纹被冰冷的弦脊压出一道浅痕。他想起傍晚席间,那股杀机在胸腔深处腾起,又骤然没入黑暗,像琴音倏忽断落。他这才明白,今晚不是他一个人的弦断了。那头在许都的焦尾,也断了一根。
焦尾琴,焦尾人。她不写一字,只寄一弦。他听见无声之中的万语千言。那弦上有她的叮嘱,有她在听到龙脉哀鸣时的惊悸,亦有一种用不着文字的责备:你把你自己逼得太狠了。天地的弦,从你胸口穿过,若你执意拉得过紧,它断的不是弦,是人。
指尖一紧,弦划开一丝血。他低头,血在黑弦上滑出细细的一点,就像封结里那一颗朱砂。他苦笑。这点疼痛,竟让他的味觉忽然回了一些。他把弦放回信囊,重新封了口,像把什么危险先束起来,纳入框中,免得它在夜里四处游走。
他抬手,取起压在文镇下的那封北地耳报。耳报,写的从来不是“文”,而是“势”。郭嘉拉纸开,目光从第一行掠到末行,又回到开头。字很少,停顿很多,像一匹快马疾奔后在原地立定的喘息。
“幽北早雪,白马西去。并州旧部半投半散,涿郡有骑游,夜袭三十里,营火不灭。银枪不呼名。”
短短寥寥,不过是耳目们在市井、在边塞、在驿站茶棚里拼接的几块碎影。但在郭嘉的脑中,它们自动归位,嵌成一条隐线。他看见风吹过幽燕,看见一小撮不肯入帷幄的人,像山脊上的雪松,风来不过多侧一下身。那是他曾在北地夜谈里见过、谈过的一种眼神:不为名来,不为利留,只为“不做错事”而生。他原本打算把这条线压到更远的将来再用,以免过早牵动天道的因果。如今这耳报像一支针,从北方的风里直刺进来。
他把耳报折起,笑意极快地浮上又退下,像潮沫。心里那只猛虎仍在,焦躁未绝,但似乎被远方的雪浇了一瓢,收敛了些。他知道,明日去见曹公时,仍需把这耳报里的火压在心底,只以冷水呈上。他也知道,许都的那根断弦,才是今夜最要紧的事。
“阿芷。”他唤。门缝里立刻亮起一线温光。
“在。”阿芷推门半寸,眼神先进来,又把它收住,免得惊扰。
“给我备三件事:一是写信回许都,言我安,问琴弦。二是让工坊那边把木梁的涨裂记录册送来一份——明日,我要看最新的‘样机’。三是把探子从东郡那条小驿线上撤一半,调到北线去。”他说到“样机”,顿了顿,目光短暂地在案上那枚削细的竹签上停了一下。那是工匠们上月试做营寨预制构件时送来的余料。他们的“神工”,此时还只该是样机与编制,不该上大奇观。把奇观留到该出现的时候,才对读者与天下都公平。
阿芷点头,懂他要在“人”与“器”之间拉好绳索。她忽地轻声道:“公子,屋里这么冷,是不是火该添一块?”
郭嘉抬眼,正色:“不用,是我冷。火添了也暖不到那处。”他指指胸口,指尖落下,像按在一只无形的兽背上,让它卧。阿芷不再多言,悄然退去。她懂,今夜他的冷,不是炭火能解的。
他重坐,拈笔,蘸墨,写给许都的信纸却又放下。该写什么?安好?他并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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