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4章 焦尾琴断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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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气如水,沉入府中。

宴后喧哗被门扉一寸寸隔绝,火盆里的炭发出细细的爆响,像尚未散尽的掌声。

郭嘉推门入内,灯火照在案上,映出他指尖轻微的颤。先前席间的一念杀机,来得快,也去得快,却像在胸腔里留了道暗线,时不时勒紧一下,提醒他方才那一瞬的失控是真实发生过的。

他坐下,捧盏温茶。茶面微漾,香气规矩地升起,入喉却空。像把一个旧日喜爱的字反复写到纸破,终究也写不出早年的意味。他皱了皱眉,再抿一口,仍“味同嚼蜡”。不是茶变了,是他的舌与心在悄悄变。那份曾让他在白昼里忽生怜悯、在夜里为陌生人叹息的柔软,像被什么无形之火烤脆,轻轻一碰就碎。这样的丧失,比耳边的鼓噪沉默,更让人不安。

窗纸抖了抖。夜风从廊下过,带来一缕冷。他掀手角,指尖按在案面,像按在一弦上——无声,却能觉出那缠绕在骨节里的躁动,似有一只看不见的猛虎正缓步绕行,呼吸灼热,毛倒竖,随时要把他骨中的理性咬断。他明白那是什么:那是他从龙气里窃生的火,也是天道排斥在他身上留下的爪痕。此刻,它正磨牙。

“公子。”门外的脚步极轻。阿芷抱着小铜炉立在门槛,炉上温着一盏羹汤,气息温软。她把铜炉放到远处的矮几,才近了两步,不言不笑。她不问他此刻为何独坐,也不去瞧他发白的唇色,只把袖里拢出的细帕压在案角,像是替他的心事也压一压,不让它们被夜风吹乱。

“时候不早,你去歇吧。”他抬眼,目光划过她肩后,落在门枢上。“今晚不用焚香。”

阿芷应了一声。她知他不愿闻香。香味会提醒他昔年的喜乐,如今那些喜乐被他亲手献祭给了一个更大的愿望,而残存的香意只会像嘲笑。他们之间有一种不言的默契:她供给的是人间烟火的温度,但绝不追问他在风雪里要走到哪里。她退前一步,又停住,像是鼓足勇气:“汤里加了百合,能安睡些。”

郭嘉端起,含一口,仍还是空。味觉被抽去了一层颜色,剩下的是温度。他点头:“多谢。”阿芷才退了出去,关门时故意留了一条细缝。那是照看,也是守望。

静极,纸窗外忽传轻微的丝噪,像极细的一根弦,被谁在远处轻轻拨了一下,又止住。郭嘉的耳膜也跟着轻颤。他忽地意识到,不是窗在响,是他体内的“弦”在晃。自从他在“窃龙”的暗阵里把自己钉成阵眼之后,天地的许多律动就像在他体内开了一道门。喜怒哀乐不再只属于他个人,它们被更大、更冷的脉动牵引。

他闭目,调息,试图把那门关上。意识深处的星卷缓缓展开,亿万星点如墨色绢上的金砂,沿着看不见的轨道流动。若他愿意,只要再向里一步,就能把今日酒席上每一眼每一句,连同每个人背后藏着的龙气形态,一并拆开、推演、重排。可他迟疑。他记得代价——每一次“看”,都要用一些人性去换。他学会了在“推演”与“忍住不看”之间节制,否则那只猛虎会学会他的步伐,最终以为自己就是主人。

他睁开眼,收束星卷。烛火晃了晃,一圈晕影落在壁上,像一张无字谱。屋外脚步起落,巡夜的刀柄碰在腰甲上发出“啷”的一声,远近都清楚。郭嘉忽地想起了一个名字——蔡。不是某个具体的面容,是一个“耳能听万物之声”的血脉,是能在乱世嘈杂里辨出龙脉哭泣的人。也许,只有她,能理解他此刻心里那根看不见的弦,为何忽然变得这般容易崩。

火光铺到门缝,一点影子忽然停住。紧接着,门外低声道:“军师,北门驿递,有加急信,盖许都印;另有一封,自北地来,系耳报所录。”报事的亲兵压低了气,像怕惊断屋里什么脆弱的东西。

“进。”郭嘉把盏放下,袖口一拂,案上散乱的竹简自成一叠。

两封信。其一封以朱漆印泥封口,印面是“许都”的官记,封皮俭朴,却比急雪更清冷;其二封不经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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