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范铸鸣金,礼器生锋(2 / 2)
是他新创的“声验法”,声音清越则铜质纯。此刻的鸣声里,竟混着染坊铜铃的调子。 “因为那时候,”公孙矩的声音裹在蒸汽里,鬓角的白发沾着细密的水珠,“剑上的纹是给神看的。现在——”他突然将铜液倾入陶范,金色的洪流穿过禾苗纹的沟壑,发出的声响竟与染坊的铜铃合拍,“要给人看。”赵无恤的目光落在范模旁的竹简上,那是公孙矩记录的“新纹要义”:“禾苗曲而不折,锋刃利而不凶”,字迹被铜液的热气熏得发皱,笔画间却渗出些铜绿色的汗,像这剑正在纸上呼吸。 铜液在陶范里慢慢冷却,禾苗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。公孙矩突然趴在范上听了听,里面传来细微的“咔嗒”声——是金属收缩时,旧铜屑与新铜液在纹沟里咬合的声音。“它在长骨头了,”他对赵无恤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去年鼎上的铜锈,“就像黑黍在地里扎根,得让新旧土气混在一处。” ## 三、剑鞘刻的血泪 第三场雨来临时,剑已开范。阿柴捧着剑鞘冲进作坊,鞘身的榆木被桐油浸得发黑,上面刻着公孙矩新写的“剑铭”:“禾生土,锋自礼”。少年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木屑,是昨夜刻到三更留下的,指尖的血珠渗进木纹里,晕成细小的红穗。 “少主人呢?”公孙矩接过剑鞘时,指腹触到个细小的凹陷——是阿柴刻错的地方,被他用木粉补了又磨平,像块没长好的疤。阿柴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,手指绞着衣角,粗布被捏出深深的褶子:“今早......征兵的人把他带走了,说要去城濮......” 雷声在此时炸响,公孙矩握着剑鞘的手突然收紧,指节泛白。他转身从工具箱里摸出把刻刀,在鞘尾的空白处用力刻着什么,木屑纷飞如泪。赵无恤凑近去看,只见那粗糙的刻痕里,“禾”字的最后一笔被拉得极长,像条淌血的伤口——而伤口的尽头,藏着个极小的“子”字,笔画歪歪扭扭,是公孙矩模仿儿子的笔迹刻的。 剑与鞘合为一体时,雨恰好停了。公孙矩将剑递给赵无恤,剑身在晨光里映出三重影子:作坊的青铜坩埚、染坊的织布机、狼山的岩画。“这剑有三魂,”他的声音沙哑如磨砂,指腹摩挲着鞘尾的“子”字,仿佛在抚摸儿子的头顶,“一魂是范土里的旧礼,二魂是铜液里的新声,三魂......”他望着城濮的方向,那里的天际正泛着红光,像青铜液刚出炉的颜色,“是要去战场上找的。” 赵无恤拔出剑的瞬间,整座作坊的铜铃突然齐鸣。剑脊的禾苗纹在阳光下舒展,穗粒处的寒光恰似新铸的铜铃,而那些被磨去的饕餮残纹,正悄悄往禾苗的根须里钻——仿佛旧礼从未消失,只是换了种方式,在锋刃上继续生长。公孙矩望着剑穗上的红绳,那是用儿子的束发带改的,在风里轻轻摇晃,像株不肯倒下的禾苗。 作坊外的田埂上,新播的粟种正在发芽,嫩茎顶开的泥土里,混着些细碎的青铜屑——那是开范时溅落的,如今正跟着禾苗,往更深的土里扎。阿柴突然指着泥土里的铜屑惊呼:它们在根须周围结成了个小小的“礼”字,而禾苗的嫩芽,正从“礼”字的中心钻出来,朝着城濮的方向,一寸寸往上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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