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范铸鸣金,礼器生锋(1 / 2)
惊蛰的雷声响过第三遍时,公孙矩正将最后一片陶范扣在青铜剑的模子上。作坊的夯土地面裂着细密的纹,像极了他昨夜梦见的镐京残垣——礼器的碎片在雪地里闪着寒光,而他手里的剑坯,正从那些碎片的影子里慢慢长出锋刃。范与模的缝隙间,去年祭祀鼎的铜屑结成了层青绿色的痂,用指甲刮开,能看见里面藏着的麦粒纹路——那是父亲临终前偷偷刻进鼎足的,如今竟借着铜锈,在新剑的陶范上生了根。 “矩师,”学徒阿柴抱着捆苇绳闯进来,绳上拴着三枚新铸的铜铃,铃舌碰撞的脆响震得陶范上的尘土簌簌往下掉,在地面拼出残缺的“礼”字。“赵府的人说,无恤先生要亲自来看剑。”他腕上的青铜环沾着铜屑,是去年为晋侯铸造祭祀鼎时蹭上的,如今那环上的饕餮纹已被磨得只剩浅痕,倒像圈正在发芽的禾苗。 公孙矩没抬头,手指抚过陶范接缝处的楔形扣——这是他新创的法子,比西周的“子母扣”更严实,灌铜时不会漏液。楔口处嵌着的麻丝吸饱了桐油,散发出与祭祀鼎相同的香气,只是这香气里,多了些铁器的冷硬。“告诉赵先生,”他往缝隙里塞着第二缕麻丝,声音混着作坊外的春雷,“这柄剑要等三场雨过后才开范,急不得。”陶范内侧的禾苗纹突然在雷闪光里活了过来,穗尖的刻痕里,似乎还留着去年麦粒的温度。 ## 一、范土藏的旧纹 第一场雨来临时,公孙矩正在整理父亲留下的《考工记》残卷。竹片上的“攻金之工”篇被虫蛀了大半,只剩“青铜六齐”的配比还清晰:“六分其金而锡居一,谓之钟鼎之齐;五分其金而锡居一,谓之斧斤之齐......”墨迹在雨气里泛潮,晕染的边缘恰似青铜液冷却时的波纹,将“钟鼎”与“斧斤”的字样浸成一片,倒像两个词在竹片上抱成了团。 阿柴突然举着块陶范冲进雨里,范面上的饕餮纹被公孙矩改得只剩半张脸,卷曲的角变成了禾苗的形状。雨水顺着纹沟流淌,那些被磨去的饕餮纹路竟在湿土上隐隐浮现,与新刻的禾苗缠成一团,像旧礼与新俗在陶范里争抢着呼吸。“矩师你看!”少年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燕子,它们衔着的稻草落在范面上,刚好补全禾苗缺的那笔,“这范土晒干后,竟显出旧纹来了!” 公孙矩的指腹抚过那些若隐若现的纹,突然想起父亲铸鼎时的模样:老人总说“纹不可改,礼不可变”,却在临终前,往最后一鼎的足上偷偷刻了颗麦粒——那年晋国大饥,是新麦救了作坊的匠人。鼎成那日,父亲用青铜刀在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,将血滴进鼎耳的纹沟里,说这样“礼器才认人间的苦”。“把这范烧了重制,”他突然将陶范扔进火塘,火焰舔舐陶土的声响里,仿佛有旧礼在轻轻叹息,“饕餮要吃人,禾苗要养人,这剑上的纹,得是活的。” 火塘里的陶范渐渐发红,那些饕餮纹在高温中扭曲、消融,最后竟顺着裂缝渗出些金色的液珠——是去年混在范土里的铜屑在熔化。公孙矩望着那些液珠在灰烬里凝成禾苗的形状,突然明白父亲刻麦粒时的心境:有些礼,早该在土里发芽了。 ## 二、铜液淬的新声 第二场雨停在谷雨那日。赵无恤踩着作坊门口的水洼进来时,公孙矩正往坩埚里投锡块,青铜液在烈火中翻滚成金红色的浪,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泛着光。墙角堆着的废范上,禾苗纹的末端都藏着小小的“礼”字,被铜液溅上的斑点恰似谷粒,在陶土上结了穗。 “矩师的范铸法,比虢国的工匠更精。”赵无恤指着废范上的纹,那些禾苗的根须在陶土深处缠成一团,与他怀中竹卷的“晋水礼”刻痕严丝合缝。作坊的横梁上悬着柄西周青铜剑,是公孙矩从镐京废墟里捡的,剑脊的饕餮纹张着血盆大口,齿缝里还卡着些暗红色的锈——像没咽下去的血。 “无恤先生可知,”公孙矩用长勺搅动铜液,金红的浪里浮出无数细小的气泡,每个泡破灭时都发出极轻的“啵”声,像谷物灌浆的微响,“为何西周的剑杀人少,祭神多?”赵无恤刚要开口,却见公孙矩将一勺冷水泼进火塘,蒸汽腾起的瞬间,铜液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嘶鸣——那
↑返回顶部↑
温馨提示:亲爱的读者,为了避免丢失和转马,请勿依赖搜索访问,建议你收藏【格格党】 www.g3zw.com。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!
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,可能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