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6章 寒梅纵折根仍在,待舒香萼满帝京。(1 / 7)
卷首语
朔风卷雪,寒锁京华。铅灰色云团如浸墨的棉絮,沉沉压在紫禁城的檐角,琉璃瓦上的积雪冻成青黑的冰壳,连太庙前的石狮子都被雪裹成了通体莹白的冰坨。唯有魏进忠府前的朱红大门洞开,车马碾着积雪络绎不绝,门楣上“元辅第”的鎏金匾额,在雪雾中闪着刺目的光,像极了他眼底的贪婪。《大吴天德朝野杂记·卷七》明载:“魏氏进忠自掌镇刑司,窃柄弄权,构陷兵部尚书谢渊于狱,坐以‘通鞑靼’罪弃市。自此正臣尽逐,党羽布列中外,政以贿成,官以附进。”
彼时朝堂早已沦为魏党私器:吏部尚书李嵩借侄子贪腐案被掣肘,铨选官员竟以“献银多寡”定高低,寒门士子纵有经天纬地之才,无银铺路亦难登仕途;户部尚书王汉臣克扣江南赈灾粮百万石,转贩私坊牟利,仓中积粟霉变,街头饿殍横卧;玄夜卫指挥使孙成率缇骑四出,绣春刀寒映雪色,京畿内外道路以目——有老妇在柴门后私叹“谢公若在”,便被缇骑拖入诏狱,三日后方抬出,尸身已僵如寒铁。漕运更被魏党亲信蒋忠贤把持,南来粮船尽改运私盐、鸦片,粳米则囤积于魏氏粮仓,市价一月三涨。《通州漕志》记此年冬:“米石至银五两,较先朝涨十倍,民有菜色,巷陌多殍,鬻子易食者不绝于途。”
然谢公遗泽在民,非暴政所能磨灭。谢渊昔年督漕,曾亲驾粮船冲过凌汛,将赈灾米送抵江南灾区;守宣府卫时,以私俸为将士制寒衣,与士卒同卧雪窟,冻疮烂如桃李亦不避;任御史则弹劾魏进义私卖军粮,虽遭贬谪仍执笏直谏。《宣府镇志·忠烈传》载其死日:“宣府将士闻耗,皆裂眦痛哭,雪夜设祭于戍楼,火光照彻长城,鞑靼哨兵遥望,竟疑我军举兵。”京中百姓虽畏缇骑,却暗将谢公事迹编为童谣,朱雀街、永定巷诸坊,童稚歌吟彻晓夜,字字泣血:“谢公戟,守疆土;魏贼刀,剐民腹。寒雪埋骨忠魂在,只盼天开见清明。”
是时朱雀大街的方寸冬市,恰是这乱世的缩影。卯时的青石板被雪盖得严丝合缝,踩上去咯吱作响,如泣如诉。唯有两家油布棚在朔风里抖索——一家卖掺麸窝头,一家售粗瓷破碗,棚柱上还留着缇骑昨日劈砍的刀痕,深可见木。雪沫子落在窝头蒸笼上,白气混着麸子的粗粝香气飘出,勾得冻馁百姓喉结滚动。他们拢着补丁摞补丁的袖子凑在棚下,不敢高声语,却以眼神传递愤懑与期盼,指尖攥紧的不仅是赊来的窝头,更藏着对奸佞罪证的零星记忆,如攥着寒夜里的星火。
寒雪能覆青石板,却埋不住民心如炬;缇骑可堵众人嘴,却封不住天下悠悠之口。这风雪中的油布棚,既是百姓苟活的依托,亦是暗传谢公遗事的起点——张老汉的儿子曾为谢公亲卫,常向邻里讲起谢公戍边时“与士卒分食半块冻饼”的旧事;李师傅的修鞋摊前,常有机密消息随针线缝进鞋底;连挑着空担的王二,都记着魏党粮船“昼运私盐夜载鸦片”的运货规律。此一节,便从这卯时冬市的油布棚说起,看寻常百姓如何以微末之声,传唱忠魂,搅动这沉沉寒夜。
感怀谢公
铁骨撑天梅未倾,丹心映雪气如铮。
漕船曾载梅边粟,缇骑今摧雪外声。
巷陌歌随梅蕊发,江波泪逐雪英明。
寒梅纵折根仍在,待舒香萼满帝京。
挑着空货郎担的王二,靴底早已磨穿如破网,冻硬的麦秸从破口处戳出来,踩在青石板上咯吱作响,像支走调的胡琴。他搓着冻僵的手,指缝里嵌着拉纤时磨出的黑褐色老茧,那是上月在永定码头帮魏党粮船拉纤蹭下的——船主说“粮价涨了,工钱得折算”,转头就把本该给他的铜钱,塞进了玄夜卫小旗的腰袋,只给了他半块发霉的麦饼。
“张老汉,赊个窝头,下月发了纤钱就还。”王二的声音发颤,不是冻的,是饿的。他盯着油布棚下的蒸笼,白雾裹着麸子的粗粝香气飘出来,勾得胃里一阵空响,酸水直往上涌。这半年来,他换了三份活计:先是漕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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