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血里生盐霜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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议事厅外的天光一寸寸暗下去,

还有士燮那句“交州的水,也会咸”还在梁上悬着,迟迟落不了地

甘白垂在身侧的手,指节被江风咬得生疼,却不敢蜷——他怕一蜷,就把阿雅的腕也带得发颤。

这时候,阿雅却先动了,把舌尖还残的一点莲子苦芯啐在掌心,拿指腹碾开,像要把那点子苦揉进自己掌纹里。

这时候猛然抬眼,先望甘白,再望士燮,最后目光落在莲花腰间的天罡眼上——那壶嘴还冒着极细一缕白汽,像壶里煮的不是莲子,是未说出口的命。

“老州牧先生,”声音轻得像藕丝,“我改命,得先认旧命。旧命里,我只有三件事记得真。”

士燮听后没出声,只把葫芦推过去。

阿雅捧了,却并不喝,只拿指甲沿葫芦肚上那道旧疤划了一圈,才慢慢道:

“第一件,我阿娘被盐丁按在滩头,一梭镖下去,血喷得比涨潮还急。她最后摸我脸,指甲里全是沙,说:雅儿,别哭,咸水养不活人,你得往淡水里游。”

厅角里,夏夏原要插话,被身边的破天捂住嘴,破天虎牙抵在她耳廓,低低“嘘”了一声。

夏夏眨眨眼,竟真把那句玩笑咽回去,

当说到阿娘的血,慢慢割开阿雅的记忆,

“第二件,我还在合肥张辽处的时候,张文远将军把一囊烈酒倒在我身上,虽然我冻得牙关打战,但是张将军却不依不饶,酒在我身上胸口的琵琶骨硌得我生疼。那一夜,我学会了闭嘴。”

莲花听后垂下眼,指尖摩挲着壶柄,那壶柄上有一道新裂,是今早煮羹时磕的,裂口锋利得像她当年割盐丁喉咙的那片碎瓦,也没看阿雅,只把壶往案上轻轻一磕,

“第三件,”阿雅顿了顿,指尖在葫芦疤上停住,“我在浮尸头发里摸到一根簪子——我娘在生命最后一刻磨的,簪尾缺了半瓣并蒂莲。我原想给自己留条活路,可那浮尸的脸,却是我爹。”

声音极轻,片得厅里众人血肉生疼。

听完后,甘白猛地抬头,眼底血丝纵横——

甘白的喉头滚了两滚,却终究没发出一点声息,只觉得胸口那团火,被阿雅几句话浇得嗤嗤作响,

外头一层冷,里头一层烫

突然想起阿雅刚到交州那夜,自己隔着雨帘看她蹲在破庙檐下,拿草茎拨弄一洼积水,嘴里哼着合肥小调,调子碎得像她袖口里漏出的月光,那时他以为这姑娘不过是乱世里一株浮萍,漂到哪儿算哪儿,如今才知,她根上缠着三股铁蒺藜,

士燮的葫芦在阿雅掌心微微晃着,葫芦肚上那道疤像条僵死的蜈蚣,

忽然觉得,这疤不是当年被蛮刀劈的,是被阿雅指甲里那点子沙磨出来的——沙从她娘指甲缝里来,经她手,过十年,到底还是硌进了自己皮肉里,抬手想摸胡子,却摸到一手湿,原是方才听“簪子”那一句时,不知不觉咬破了腮肉。

莲花壶里的白汽忽然斜了斜,

破天顺着那白汽看过去,见夏夏正拿指甲在案几上划,划一道,停一停,再划一道,划到第三道时,破天看见她指缝里嵌着木屑——

那是方才听阿雅说“浮尸”时,夏夏攥得太紧,生生抠下来的,破天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,刀捅进去时也是这般,木屑混着血,黏在掌心,洗了三日才掉。

阿雅说完第三件,指尖在葫芦疤上打了个旋儿,当再次抬眼时,甘白看见她瞳仁里浮着一层东西,不是泪,是烧尽的灰。

那灰底下埋着火星子,只要有人吹一口气,就能燎回原野,

甘白忽然就明白了,阿雅不是来求命的,她是来借命的——借士燮的势,借莲花的刀,借自己这条不值钱的命,去换她娘嘴里那句“淡水里游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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