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2章 饕餮之宴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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片刻,黑脉似乎真的软了,像稻草遇水,边缘绵开。他眼中掠过一丝喜色,正欲以细针扎住它们的根脚,突然——

心湖深处,有一根极细的弦被扯断。他看见前世的某个夜,出租屋里弥漫着药酒的辛辣,电脑屏幕上跳动着战争的影像,独坐的那个人为某个算计拍案叫绝,恶作剧般地笑。那笑意像影子,从屏幕里钻进来,与今生的他毫无缝隙地贴合。与此同时,今生的某个黄昏,濮阳城头的风刮得旗帜呼啦作响,他在布置断粮计时,听见士卒远远的饿肚子声,心里竟生出一瞬陌生的快意——那快意也从影里伸出手,与那夜的笑握了一握。

两段毫不相关的记忆,被那缕黑影用一种诡异的方式缝在一起。缝线就是“凶性”,针脚就是“胜利的快感”。

郭嘉豁然惊觉——这不是单纯的煞气,而是被他自己“承认过”的煞气。

心炉的火势在这一瞬间忽暗。他想再添一梢“暖”,黑脉却忽然抖落鳞甲,显出里面细密如发的钩。那些钩子不扑向外界,只扎进他的心,扎进他的“道心”。他能清楚感到,某些判别与怜悯的阈值,被悄悄拔高了那么一点点:以前他会在“杀与不杀”之间思索三息,现在只需一息;以前他会对无辜者的哭声有一瞬停滞,此刻那停滞几乎不见。

这便是毒——不是叫他立刻疯狂,而是把他的刀慢慢磨锋,把他的心慢慢磨硬。

他定了定神,收回心炉。他明白,硬剥已经不成。若继续,必有一处根系,连着他最底层的“人”,会被一同撕裂。于是他转而改变方向,不再以火制之,而以“序”束之。

——“观星策·外纪篇”,第五层,“序律”。

他在星图上空写下无形的律令:日月有序,四时有序,军政有序,呼吸有序。每写下一条,内景的“身城”便多一寸秩序的纹路。黑脉在纹路间游走,动作变得迟缓,像在泥里行走的蛇。它们仍不退,仍贴着龙气最锋利的锋,像给刀背装上一层看不见的皮,既让刀更好握,也让刀更需血。

灯外不知何时起了风,风从瓦檐掠过,带着黄河的湿和冷。郭嘉睁开眼,室内一切如旧,唯有茶盏里的倒影比方才更深了半分。他捻了捻指尖,感觉到那股躁意暂时退去,但只是退去而已。它在旁边坐下了,像个耐心的客人,等他再次上酒上肉。

他坐直了背。案上摊着一册薄帛,是他这些日子写给自己的“自问”。上面却没有计策,只有问题。——“力量为何而来?以何为界?毒从何起?以何解之?”

他蘸墨,停在“解”字后。墨汁在笔锋上鼓成一滴,迟迟不落。他忽而想起方才“序律”成形时,内景深处有那么一瞬,仿佛有极细的一缕清气,从遥远处吹来。那清气不属于他,也不属于这座“身城”,它像天地之间最公正的一笔直线,从混乱的云层中斩开一道缝,带着一种“正”的味道。

他想起旧史书上的词:中和,至正,王气。

手里那滴墨忽地坠下,砸在“解”字之后,像一枚突兀的句点。他没有立刻续写。他知道自己在试图用文字提前抚平一段尚未走完的路,而路口,恰在未来。

风小了。灯火不动,灯焰里的那圈蓝边清晰可见。他把帛卷起,塞回案角。他低声道:“你且等我。”

这句话说给“凶性”,又像说给自己。随后他起身,推开窗。

夜气从窗缝灌进来,带着尘与冻。他望向西北,濮阳之外是更远的原野,再远是更远的都城与天下。星子挂在高远处,稀疏而明亮。星光投在他的眼里,他瞳孔深处的那一点暗,像被什么碰了一下,瞬间收缩,又慢慢恢复。

他关上窗,回到案前,重新坐下。心沉得很稳,像一块刚被河水打磨过的石头。他伸手握住茶盏。冷茶入喉,微涩。涩里生苦,苦里带一丝回甘。他笑了笑,把盏轻轻放回原处,放得极轻,仿佛怕惊动桌下某个趴着的东西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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