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0章 山乡往事(1 / 3)
我们村藏在黔东南的大山深处,四围皆是墨绿的山。
那些山太高太深,终年雾气缭绕,老人们说,山是有主人的,只是主人并非山神,而是更古老、更说不清的东西。
我们叫它“山魈爷”
。
村里规矩多,大都与山魈爷有关。
太阳一擦山脊,便没人再往深山里走;砍柴不砍老树,说是山魈爷爱在上了年岁的树杈上打盹;捡了山货,总要留些品相最好的放回山脚,算是孝敬。
这些规矩不知传了多少代,早已成了血脉的一部分。
我小时候,只觉得是些没由来的忌讳,直到二十年前那个秋天,张老斜出了事。
张老斜人不斜,只是年轻时在山里被落石砸中了肩膀,从此走起路来身子总微微向一侧倾斜,故得了这么个诨名。
他是村里最好的猎人,胆大心细,对山里的一草一木熟悉得像自家掌纹。
那年秋收后,他媳妇久病不起,郎中的药方里需一味“石上莲”
,只生长在背阴的悬崖石缝里,极难采撷。
为凑药钱,他动了念头,要翻过三座山,去那片无人敢涉足的“老鹰嘴”
挖野山参、请山神。
“不能去啊,老斜!”
我爷爷当时就拦他,烟袋锅子敲得桌面邦邦响,“老鹰嘴是山魈爷的眼皮子底下!
惊扰了它,要遭大难的!”
张老斜扶着那只有些塌陷的肩膀,眼睛望着自家低矮的屋棚,里面传来媳妇压抑的咳嗽声。
“三伯,没办法,”
他声音哑着,“总不能眼看着人没了。”
他终究还是去了。
三天后,他回来了,参没挖到,人却变了。
去时那个精悍的猎户,回来时像个被抽了魂的空壳。
眼神直,见人也不打招呼,只是死死搂着怀里一个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。
有好奇的凑近问,他猛地缩紧,从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怪声,像是护崽的野兽。
更怪的是,他不再出门。
地里的活计荒废了,媳妇的病似乎也顾不上了,整日把自己关在昏暗的屋里。
村里人夜里路过他家,总见窗户被破布堵得一丝光不透,却隐隐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儿,不是药味,也不是霉味,倒像是……陈年的香火混着泥土的腥气。
约莫半个月后,村里开始丢东西。
不是鸡鸭牲畜,那倒寻常。
丢的是些不起眼的物件。
村东头李老栓家用了半辈子的枣木烟斗,明明睡前放在炕头,早起就不见了;张翠琴家晾在院里的一顶旧毡帽,一阵风过就不见了踪影;连村口小庙前那个缺了口的石香炉,某天清晨也现挪了位置,炉里的香灰被小心地拢成一堆,像是被人收走了。
起初只当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后生恶作剧,直到王老七家的牛出事。
那牛是家里的主要劳力,一夜之间,被现僵死在圈里,身上不见外伤,但两只牛眼珠被掏空了,空荡荡的血窟窿望着天,牛脸上却看不出痛苦,反而像是……凝固着一种诡异的平静。
牛圈旁松软的泥地上,留着一串脚印,非人非兽,约莫小孩巴掌大,却只有三趾,深深地嵌在泥里。
村里炸了锅。
老辈人聚在一起,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。
我爷爷蹲在门槛上,闷闷地抽着烟,最后说:“是‘纳贡’了。
山魈爷给了人东西,这是派‘小的们’来收利息了。”
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村尾张老斜那间死寂的屋子。
恐惧像山里的湿气,无声地渗透进每个人的骨头缝里。
天一黑,家家户户门窗紧闭,原本在村中大树下闲聊纳凉的光景再也看不见了。
男人们睡前都要仔细检查门闩,女人们叮嘱孩子,天黑后绝不可指向山林的方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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