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9章 秋甜(6 / 7)
候、仔细品味、然后放手让它流逝再欣然迎接下一个的,秋之甘甜。
属于每一个将双脚深深扎进生活的沙土,以汗水和心意浇灌今日的人,所最终沉淀下来的,生命本真的甜味。
暮霭终究吞噬了天海处最后一抹流金。岛上的灯火次第亮起,像是被巨大黑绒布托起的、不安分的萤火。呼啸的风声卷着越来越冷的湿气,蛮横地刮过屋顶的茅草,掠过院墙边仅存几片稀疏桂叶的枝条,发出尖利的哨音。小院沉浸在一种喧嚣与寂静交织的、奇异的黄昏氛围里。
厨房灶膛的火光,经由敞开半扇的木门,在小院冰冷的青石板上投出一方橙红的、温热的楔形光域。阿满抱着微凉的椰壳小碗,碗内壁上早已被舔舐得光滑如镜,只剩碗底中心一滴凝成琥珀色的糖浆,像一小片凝固的蜜糖海。这微弱的光源里,光影界限分明:光亮的一侧,爸爸巨大的身影弯折在石桌上,半明半暗。那双布满深壑般掌纹与点点盐霜的大手,再次与坚韧的白色网线搏斗。针尖艰难地撬开被海水泡得梆硬的渔网边缘,笨拙地穿透,拉紧。那线尾依旧顽劣,他粗砺的指腹用力捻着,鼻翼翕动,眉头因专注和费力锁得更紧,每一次针脚落在旧日破损处沉闷的“噗”声,都仿佛一枚钉子钉入时间本身,在风声间隙里异常清晰。光亮的边缘,是妈妈无声走动的剪影。她正收拾着竹篮里垫底的阔大芭蕉叶,那叶片边缘被桂花揉染成不规则的明黄色。几粒先前筛落的细小桂米遗留在青石桌面,她捻起,吹去上面几乎看不见的尘,仔细地拢进一个小小的粗陶罐里——那是她装干桂花的宝贝,就搁在窗台上,静待被时间与期待无声封存。
风更紧了。墙头那丛枯藤唯一一片摇摇欲坠的黄叶,终于彻底告别枝头,打着旋儿栽落下来,被一股突袭的强风卷着,“啪”地一声贴在了阿满微微敞开的领口处。凉意激得她一个哆嗦,小手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那枚被体温焐得无比圆润的弯月贝壳,指尖细细划过贝壳内壁自己刻下的、歪歪扭扭的那行凹痕——“阿满的夏天”。
碗底那滴凝固的琥珀色,在摇晃的风影灯晕里微微反光,映出阿满漆黑的瞳仁。一种奇异的静谧在她心头扩散开,暂时压倒了风的嘶鸣。眼前的一切景象:爸爸几乎与桌上渔网暗影融为一体的沉静背影;妈妈侧身小心合上陶罐盖子时,指尖拂过陶罐粗糙釉面那一瞬细微的温柔;石桌上那把被遗忘的、沾着几粒椰丝的木调羹;墙角那棵在狂风中倔强稳住身躯、嫩叶顽强向上挺立着的小椰树,以及它脚踝处那圈象征着守护与束缚的、深陷树皮的麻绳勒痕……所有这些无声的碎片,连同厨房里那几乎已经被凉风吹散、却又总能在呼吸的缝隙里重新捕捉到一丝游丝的、桂花与椰奶纠缠的温甜余韵,突然向她汇聚、凝结。并非通过思索,而是某种更加原始、更加深沉的身体感触——仿佛舌尖最后残留的那抹滚烫甜味沉入胃腑后,缓慢化开、蒸腾上来的一股暖息,直接涌入了胸腔。
这温暖不烫,不浮。它是石头的沉甸,是绳索被风雨浸泡后的重量,是灶膛灰烬里残余的暗红,也是窗台上陶罐内正无声进行的、香气内敛的发酵。它来自无数个像今天这样,在日光褪去后留下印痕的“此刻”——在父母沉默却坚实的动作里,在那棵小树每一次对抗狂风、无声拔节的韧劲里,甚至在口袋中贝壳沉默的慰藉里。秋甜,并非虚悬于云端,而是这样一点一滴,被劳作浸透,被责任淬炼,被期待窖藏,最终沉淀在“今日”这块厚实的、被生活反复犁过的沙壤深处。它等待着,在每一个必然到来的、凛冽刺骨的冬日清晨,被重新唤醒,化作一口足以点燃血液的热流。
远处的海浪声,裹挟着黑夜无垠的重量,一声声,闷雷般撞击着礁石,也捶打着这座被风摇撼的海岛。屋后那片野生的、细小的晚香菊在疾风中剧烈摇晃,散发出时断时续、苦中带甘的香气,如同黑暗中不屈的暗语,顽固地穿透咸冷的海风,渗入院中每一个角落。
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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