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 砚之云袖(2 / 3)
得格外认真,说“等开春送你,上面绣芦花,像不像我们采的那些?”
第一场雪落的时候,我们正在船舱里围炉烤红薯。红薯是从镇上换来的,个大,皮儿薄,烤得焦黑,掰开里面是金灿灿的瓤,冒着热气,甜得流油。沈砚之把最软的那块递给我,自己啃着带点硬心的。雪落在船篷上,“簌簌”的,像撒了把盐,船舱里却暖烘烘的,炭火“噼啪”响,映着我们的脸,红扑扑的。
他忽然说:“等攒够了钱,我们就在淮扬买间小屋子,不用大,能放下一张琴,一张桌就行。院里种棵柳树,春天发芽了,绿莹莹的好看。我弹琴,你绣花,下雨的时候就坐在廊下听雨声,好不好?”
“好。”我总是这样回答,眼睛里的笑藏不住,像落了星星。那时我总以为,这样的日子还有很长,长到能等柳树枝繁叶茂,长到能把荷包上的芦花绣得栩栩如生。
第八年冬天,淮扬下了场大雪。雪下了三天三夜,把天地都染成了白的,河滩上的芦苇被压弯了腰,像一群鞠躬的老人。画舫像被困在冰窖里,船篷上的积雪厚得能没过脚踝,推开门,冷风像刀子似的刮脸。
画舫里没炭了。前几天去镇上换炭,炭铺的老板说雪太大,炭运不过来,只给了我们一小筐,早就烧完了。船舱里冷得像冰窖,呼出的气都能变成白汽,我的手脚冻得发麻,缩在被子里,还是止不住地发抖……
沈砚之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我身上,有我们自己缝的棉被,有从镇上淘来的旧棉絮,堆得像座小山,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。他自己却只裹着件单薄的夹袄,抱着那把旧琴缩在角落,琴身被他焐得温热。“别冻着琴,”他笑着说,牙齿都在打颤,“这是我爹留的念想,比我的命还金贵。”
那天晚上,他开始咳嗽。起初只是偶尔咳两声,像被冷风呛着了,我没太在意,给他裹了件我的棉袄。可后半夜,咳嗽声越来越密,越来越重,他咳得直不起腰,蜷缩在那里,像只受伤的虾,脸白得像纸,嘴唇却泛着紫。
“我去镇上请大夫。”我披了件厚衣裳就要往外冲,手刚摸到船门,就被他抓住了。他的手冰得像铁,力气却大得惊人。
“别去,”他喘着气,声音嘶哑得像破锣,“雪太大,船划不动,你会冻着的。”
“那你怎么办?”我眼泪掉下来,砸在他手背上,烫得他瑟缩了一下。
“没事,”他扯出个笑,比哭还难看,“我这是老毛病了,抗抗就过去了。”
可他没能抗过去。天快亮的时候,他的咳嗽声突然停了,我心里一紧,伸手去探他的鼻息,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。我抱着他,他的身体越来越冷,像块冰,只有心口还有点余温。
“云袖,”他喘着气,拉着我的手,那只曾经弹过无数动人曲子的手,此刻冰冷而无力,“别难过,我这辈子,能遇见你,能听你唱《采莲曲》,够了。”
“不许说胡话!”我眼泪掉在他手上,烫得像火,“你还要陪我去买小屋子,种柳树呢!我们说好了的!”
他笑了,眼里的光却越来越暗,像风中摇曳的残烛,“那把琵琶……你留着,想我的时候,就弹弹《采莲曲》……”
他的手慢慢松开,垂了下去,像片被风吹落的叶子。
就在那时,芦苇荡的冰裂了,“咔嚓”一声,脆得像谁把琴弦绷断了。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却像炸雷一样在我耳边响。我抱着他,直到他的身体彻底变凉,雪落在我的头上、肩上,融化成水,顺着脸颊往下流,我却一点都不冷,心里的热,好像都跟着他走了,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寒……
我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坐了多久,直到太阳出来,雪开始融化,把我的衣裳浸得湿透,我才像刚从梦里醒来。我把他抱进船舱,给他换上他最喜欢的那件青布长衫,梳了梳他的头发——他总说头发要梳得整齐,“看着精神”。可我的手指抖得厉害,总也梳不整齐,就像我永远也学不会他教的水纹调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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