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镐京雪,礼器焚(1 / 2)
周幽王十一年,冬。
雪是从酉时开始落的。起初是细碎的雪粒,打在镐京宫城的青铜瓦当,发出 “沙沙” 的轻响,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这座王城的骨血。十二岁的赵无恤缩在宗正府偏院的抄经室里,鼻尖冻得发红,手指握着的竹笔却不敢停 —— 案上摊着的《周礼?春官》竹简才抄到 “大宗伯掌建邦之天神、人鬼、地只之礼”,墨汁在竹简上晕开,像一滴凝固的血。
“无恤,把这卷《司尊彝》送到内府去。” 叔父赵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。他身上的玄端礼服沾了雪,腰间的大带松了半寸,往常束得整整齐齐的玉玦垂在一侧,晃得人眼晕。
赵无恤抱着竹简起身,雪粒从门缝钻进来,落在他的麻衣领口,瞬间化了。穿过宗正府的回廊时,他看见内侍们抱着锦盒往宫城跑,靴底踩在积雪的青砖上,留下 “咯吱咯吱” 的声响,像极了去年祭祀时,太祝用刀剖开牛犊喉咙的声音。
“叔父,今日怎的这般忙?” 他忍不住问。赵鞅停下脚步,望着宫城方向的天空 —— 雪下得密了,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,仿佛要把整个镐京罩住。“犬戎…… 怕是要来了。” 赵鞅的声音很轻,却让赵无恤的手指猛地一颤,竹简差点从怀里滑出去。
他知道犬戎。去年冬天,曾有从西鄙来的戍卒说过,那些披发左衽的蛮族,会把俘虏的周人绑在树干上,用青铜刀一片片削下肉,还会把祭祀用的礼器熔成小块,挂在马鞍上当装饰。那时他只当是戍卒编的故事,可此刻叔父的眼神,让他想起抄经时见过的 “丧礼” 竹简 —— 上面画着的哭丧人,眼睛里就是这样的恐惧。
走到内府门口时,宫城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铃声。不是平日朝会的 “编钟之乐”,也不是祭祀的 “铙钹之声”,是城楼上的预警铃,响得又急又乱,像要把人的心脏撕开。
“快躲起来!” 内府的小吏尖叫着冲出来,手里的账本散落在雪地里,竹简上的 “粟米三千石”“布帛五百匹” 被雪水浸透,字迹渐渐模糊。赵无恤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柱子后躲,却看见宫城的正门 “应天门” 缓缓打开,一群穿着红色铠甲的士兵冲了出来,他们的戈矛上沾着血,甲胄上的 “周” 字纹被血染成了黑色。
“犬戎破西门了!” 有人嘶吼着。赵无恤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,他想起母亲去年病逝前,也是这样躺在床上,呼吸越来越弱,最后变成一声轻得听不见的叹息。
他看见一个穿着锦衣的女子被两个犬戎兵拖拽着走过,她的发髻散了,珍珠步摇掉在雪地里,被一个犬戎兵一脚踩碎。是褒姒。去年上元节,他曾在宫墙外见过一次,那时她站在城楼上,穿着杏色的曲裾深衣,笑起来像春日的桃花。可此刻她的脸白得像纸,嘴角挂着血,眼神空洞得像结冰的渭河。
“把礼器都搬出来!” 一个犬戎将领用生硬的周语喊道。内府的门被撞开,士兵们扛着青铜鼎、玉琮、编钟往马车上搬。赵无恤看见那只 “饕餮纹方鼎”—— 去年祭祀时,他还见过太祝用它煮过牺牲,鼎耳上的饕餮纹张着嘴,像是要吞下整个世界。可此刻它被放在雪地里,犬戎兵用戈矛敲打着鼎身,发出 “嗡嗡” 的闷响,像垂死的野兽在哀嚎。
“无恤!跟我走!” 赵鞅突然冲了过来,一手提着青铜剑,一手拽住他的胳膊。赵无恤的脚像灌了铅,他回头望去,看见宗正府的方向起了火,火焰舔舐着屋顶的瓦片,把雪映得通红。抄经室里的《周礼》竹简,那些他抄了无数遍的 “吉礼、凶礼、宾礼、军礼、嘉礼”,此刻应该都在火里烧着吧?
他们沿着城墙根往东门跑,雪地里的血脚印像一朵朵红梅,从应天门一直延伸到东门。赵无恤看见太史令抱着一堆竹简,被两个犬戎兵按在雪地里。他的玄端礼服被撕烂了,花白的胡子上沾着雪和血,却还在嘶吼着:“这些是周人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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