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3章 泥印奏疏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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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页薄薄的、墨迹间仿佛浸透着苦竹坳老农血泪的《抛荒录》,被李青禾贴身收藏,如同揣着一块灼热的炭火。

她知道,仅凭一纸文书,寥寥数语,想要撼动根深蒂固的赋税积弊,无异于痴人说梦。

官字两张口,上下皆有理,若无铁证,她的言辞只会被视作妇人妄议朝政,轻则斥回,重则招祸。

巡农仍在继续,但李青禾的心境已与出时截然不同。

她的目光不再仅仅流连于作物的长势与农人的技艺,而是更深地投向脚下这片沉默的土地,以及附着于其上的、沉重的赋税枷锁。

她走过江南水乡,看见纵横交错的河网旁,亦有因赋重而被迫撂荒的良田,那泥土是细腻的青黑色,攥在手里滑腻而肥沃,本该孕育出最饱满的稻穗;她行至西北旱塬,赤红色的砂质土壤在烈日下龟裂,农人汲水如汲金,即便如此,贫瘠的田地上仍挂着沉重的税赋名目;她甚至通过往来商旅,设法了解更远的东北,听闻那里有新垦的、攥一把能流出油的黑壤,可开垦之民,亦为赋税所累,难得喘息。

一个念头,在她心中渐渐成形,清晰而决绝。

她不再只是记录文字。

每到一处,若见抛荒,或闻税重害民,她便在记录之后,俯下身,用随身携带的小木铲,从那片饱含辛酸的土地上,小心翼翼地取一捧泥土。

江南的青泥,湿润粘稠,带着水乡特有的腥气;西北的赤砂,干燥粗粝,随风便能从指缝流走;还有那未曾亲至、却托人捎来的,用油纸包裹的东北黑壤,沉甸甸,肥沃得仿佛能直接捏出粮来。

她将这些来自天南地北、色泽质地各异的泥土,分别用厚实的油纸包好,在外皮上用炭条简要注明来源地域与田地状况:“江南苦竹坳抛荒水田青泥”

、“西北陇上旱塬重税赤砂”

、“东北垦民所献黑壤样本”

……

回到东塘村后,她闭门数日。

将那份《抛荒录》重新誊抄在一张更为坚韧的桑皮纸上,字字泣血,句句沉痛,不仅详述抛荒之状,更直指水田稻税过高乃根本之弊,重申“改旱作可活民”

之请。

写罢,她取出那些珍藏的泥土包。

她并未将这些泥土随意附上。

而是寻来一块宽大的、未经染色的粗麻布,将其平铺于地。

然后,她打开那些油纸包,如同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,将不同地域的泥土,依次倾倒在麻布之上。

江南青泥、西北赤砂、东北黑壤……它们各自成堆,色泽分明,质地迥异,静静地躺在粗麻布上,仿佛一幅无声的疆域苦难图。

接着,她取来清水,将那些泥土分别略加湿润,使其易于塑形。

她用手,将每一堆泥土,都压实、塑成一方小小的、规整的泥块。

然后,她找出那方几乎从未使用过的、刻有“九品劝农女史李青禾记”

字样的木制印章——这是受封女史时,县衙循例刻的。

她将印面清理干净,蘸上浓墨,然后,极其郑重地,在每一方小小的泥块之上,用力钤盖上自己的官印!

泥印奏疏!

鲜红的印文,清晰地烙印在青泥、赤砂、黑壤之上。

官印的权威,与来自土地最原始的泥土,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结合在一起。

这些泥印,不再是普通的土块,而是她李青禾,以朝廷钦封“劝农女史”

之身,为天下赋重抛荒之田立下的血泪证物!

她待泥印稍干,将其小心地重新用油纸包裹,与那份重新誊抄、言辞恳切的《抛荒录》正文一起,放入一个特制的、内衬防潮油布的结实木匣中。

匣内,泥土的微腥与墨迹、印泥的气息混杂,形成一种独特而沉重的味道。

她知道此物关系重大,流程已非县衙所能处置。

她亲自寻到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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