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0章 三亩立命（1 / 6）

腊月廿九的河滩地，风裹着未散的官徭铁腥和刺骨的碎雪粒子，刀子似的刮过新起的土坯院墙。

墙外，一片死寂的白，积雪覆盖着新窑的断壁、鱼塘的冰壳、棉田的垄沟，将李青禾枯槁的命途，暂时掩埋于一片苍茫之下。

她枯槁的身影钉在院门口，深陷的眼窝里沉淀着一层比冻土更厚的疲惫。

溃烂的右手腕裹着层层白棉布，边缘的暗红脓血被寒气冻成深褐的冰棱，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掌心深处闷烧的灼痛。

目光死死钉在脚下——那片沉默拱卫着院墙、却即将被竹签分割的……雪——原——！

地？

她的地？

蜡裹血指纺出的“贞韧丝”

换来的地！

火中扒棉的余烬滋养的地！

砖窑立柱撑起的地！

冰窖冻菜捂出的地！

此刻……正……沉默地……躺在……这腊月酷寒之下！

成了……压在她枯槁脊梁上……唯一……滚——烫——的……念——想——！

！

！

“禾……禾丫头……”

一个极其沙哑、带着巨大敬畏和浓重不安的……声音！

如同……冻裂的……枯——枝——……

猝然……折——断——在——……呼——啸——的……北——风——里——！

！

！

老赵！

那个佝偻得如同被风折断的身影！

此刻，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……极其艰难地……挪——到——了……李青禾身侧……几步之外——！

！

！

深陷的眼窝里……沉淀着……一种……近乎……朝——圣——的……虔——诚——……与……惶——恐——！

！

！

枯树皮般的手……极其颤抖地……极其僵硬地……捧——着——……几根……削得笔直、被冻得青的……新——竹——签——！

！

！

竹签顶端……极其粗糙地……用……烧——红——的……铁——钉——……烙——上——了……深——黑——的……数——字——！

！

！

“一”

、“二”

、“三”

！

如同……三柄……指向未知命运的……判——官——笔——！

！

！

“签……签备好了……”

老赵的声音抖得如同风中残烛，浑浊的眼睛极其艰难地抬起，却又瞬间垂下，死死钉在自己那双……沾满冻泥、露出脚趾的……破——草——鞋——上——！

！

！

量！

丈——量——！

！

！

为那十四两……悬——顶——的……官——银——！

为那代缴七户的……血——押——！

更为……这……从阎王爷指缝里……抠——出——的……三——亩——活——命——地——！

！

！

定——下——……界——桩——！

！

！

“走！”

李青禾嘶哑的声音如同锈铁摩擦冻土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！

枯槁的身影极其缓慢地、却又无比坚定地……迈——出——了……院门——！

！

！

溃烂的右脚……极其凶狠地……踏——入——……深——及——脚——踝——的……冰——冷——积——雪——之——中——！

！

！

“噗嗤——！”

一声极其沉闷的钝响！

雪屑……如同……淬毒的……白——粉——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