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草鞋抵役(1 / 4)
破窑里死寂得如同坟墓。
窑洞外散去的脚步声和议论声早已消失,只剩下荒坡上呼啸而过的、带着雨后湿冷土腥气的风,刮过碎瓷堆,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晨光斜斜地从被踹烂的破门洞照进来,形成一道惨白的光柱,落在李青禾蜷缩的角落。
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,枯瘦的双手死死抓着那个打开的破木匣,高举的动作早已僵硬,如同风干的化石。
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,视线凝固在木匣里那几粒饱满的、带着“李记粮铺”
烙印的深褐色麦种上,以及麦种下方那张折叠整齐、却如烙铁般灼人的休书一角。
匣子里那点微弱的、属于干燥谷物的陈旧气息,混杂着破窑深处浓重的霉腐和泥土腥气,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口鼻之间。
陈婆那张因羞愤而扭曲的脸,村民瞬间倒戈的鄙夷目光,王有田那句“硬种出来的”
定音锤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如同烧红的铁水,在她早已麻木的心湖里沸腾、冷却,最终凝固成一片冰冷而尖锐的废墟。
她赢了。
用李家最后一点干净的种,用爹娘留在骨血里的那点烙印,守住了窑前沟里那几株被毒药和暴雨淬炼过的、深褐色的苗,也守住了自己最后一点被踩进泥里的、摇摇欲坠的尊严。
代价呢?
心,彻底空了。
只剩下那几粒麦种冰冷的触感,和休书边缘锋利的棱角,硌着她早已失去知觉的掌心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惨白的光柱开始偏移,窑洞内的阴影重新聚拢时,一阵刻意放轻、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,再次打破了死寂。
脚步声停在窑洞口破烂的门槛外,带着一种迟疑和沉甸甸的分量。
李青禾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,空洞的目光投向门口逆光的身影。
是王有田。
他没有立刻进来,只是背着手站在那片惨白的光亮边缘,佝偻着精瘦的身子。
那张黝黑刻满风霜的脸上,“川”
字纹深刻得如同刀劈斧凿,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威严,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沉重。
他嘴里叼着那杆没点火的旱烟锅,目光沉沉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窑洞内部,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依旧僵直高举木匣、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枯槁身影上。
窑洞里弥漫着死寂。
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,从李青禾剧烈起伏的胸腔里出。
王有田的目光,在李青禾手中木匣里那几粒烙印清晰的麦种上停留了片刻,又缓缓移向她怀中那个豁口的粗陶瓮——里面装着那七十八斤灰扑扑、散着霉烂土腥味的秕谷。
他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,喉结上下滚动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重重地、无声地叹了口气。
那叹息声沉重得如同西坡上滚落的巨石。
他取下嘴里的旱烟锅,在布满老茧的手掌里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烟杆。
终于,他迈开步子,极其缓慢地走进了破窑。
窑洞内的光线更加昏暗,他佝偻的身影在李青禾模糊的视线里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。
他在距离李青禾几步远的地方停下,没有靠得太近。
浑浊的目光再次扫过她怀里紧抱的陶瓮和僵直高举的木匣,最终落回她那张沾满泥污血痂、枯槁绝望的脸上。
“青禾……”
王有田的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生涩的凝重,打破了窑洞内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李青禾没有回应。
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他,或者说是望着他身后的虚空。
只有抓着木匣的手指,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,指关节泛出惨白的颜色。
王有田似乎也没指望她回应。
他顿了顿,像是在积攒开口的力气,又像是在斟酌最不伤人的措辞。
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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