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断簪无归(1 / 4)
雨,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,反而下得更密更急。
冰冷的雨线抽打在李青禾单薄的背上,迅浸透了粗布衣衫,紧贴着皮肤,吸走每一丝残存的热气。
风卷着雨点,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尖,扎在脸上、脖颈上,刺骨的寒意顺着敞开的衣领直往骨头缝里钻。
脚下的路早已成了泥浆的陷阱,每抬起一脚都异常沉重,泥浆吸裹着草鞋,出“吧唧、吧唧”
令人绝望的粘稠声响。
脚趾早已冻得麻木,感觉不到泥水里的碎石和草梗,只有一种持续的、深沉的冰冷和钝痛从脚底蔓延上来。
她死死咬着下唇,牙齿深深陷进干裂的唇肉里,尝到一丝腥咸。
拖拽木箱的麻绳深深勒进右肩的皮肉,每一次力都牵扯着腰背被灶台撞伤的地方,传来一阵阵钻心的抽痛。
左臂紧紧护在胸前,那里,是她仅存的、最要紧的东西——掌心死死攥着的那几粒霉麦种,和那张浸了雨水变得绵软却依旧硌人的休书。
她弓着背,像一头负伤的牛,在泥泞中一寸寸挪动。
娘家,李家沟,就在陈家坳东头翻过两座山梁的地方。
这条走了无数次的回门路,从未像今日这般漫长和艰难。
山风卷着冷雨,在光秃秃的坡梁上呼啸,吹得她摇摇欲坠。
沉重的木箱在湿滑的坡道上,成了最大的拖累。
有好几次,她脚下打滑,整个人连同箱子一起向后仰倒,全靠一股不甘心的狠劲死死抓住麻绳,指甲几乎翻裂,才勉强稳住。
泥浆溅满了她的裤腿、衣襟,甚至糊了半边脸,冰冷粘腻。
终于,爬上了最后一道陡坡。
李家沟那几户熟悉的、低矮的茅草屋顶,在迷蒙的雨雾中隐约可见。
村口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,在风雨中狂乱地摇晃着枝桠,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一丝微弱的、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“暖意”
,刚在冻僵的心头泛起,便被更深的恐惧和冰冷迅压了下去。
她拖着箱子,踉跄着拐进通往自家院落的泥泞小路。
雨水冲刷着路面,浑浊的黄泥水肆意流淌。
脚下一个踩空,左脚猛地陷进一个被雨水泡软的深坑里!
“啊!”
一声短促的惊呼被风雨撕碎。
身体失去平衡,重重向前扑倒!
她下意识地用护着胸口的左臂去撑地,肘部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,剧痛瞬间让她眼前黑。
沉重的木箱借着惯性,猛地向前冲撞,箱子角狠狠磕在她的后腰上!
“呃……”
一声痛苦的闷哼卡在喉咙里。
她整个人狼狈地扑倒在冰冷的泥水里,泥浆瞬间糊满了口鼻,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左臂疼得几乎抬不起来,后腰被撞的地方更是火辣辣一片。
挣扎着想爬起来,手在泥水里胡乱摸索支撑。
就在这时,头顶猛地一松!
那根用了五年、早已被磨得光滑油润的旧桃木簪子,在她摔倒时被雨水浸泡、拉扯,此刻终于承受不住,“咔嚓”
一声脆响,在风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!
簪子断成了两截。
半截带着她体温的簪尾还固执地卡在散乱湿透的髻里,而另外半截簪头,则掉落在她眼前浑浊的泥浆里,迅被浑浊的泥水淹没,只露出一点黯淡的深棕色,像一颗被遗弃的眼珠,无声地注视着她。
李青禾趴在冰冷的泥水里,急促地喘息着,冰冷的雨水顺着梢、脸颊不断流下。
断簪的脆响,像最后一点念想的断裂声,在她空茫的脑海里回荡。
她盯着泥水里那半截簪子,木头的断口处还带着新鲜的茬口,雨水正无情地冲刷着它。
这是她出嫁时,娘用攒了许久的几枚鸡蛋换来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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