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5章 红笔停在第七行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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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野盯着电脑屏幕,指尖悬在鼠标上方,迟迟没有点下“确认上传”按钮。

四百余条投稿整齐排列在后台,她原本计划从中挑选一百条最有力、最清醒的“新家规”,制成展览文案,配上黑底白字的冷峻排版,在声音剧场的空间里铺满整面墙——一场名为《我们不要的》的反向宣言。

可此刻,她的视线却被一种诡异的熟悉感锁住。

一条条读下去:

“不准再为别人的情绪负责。”

“不准把爱当作交易筹码。”

“不准用‘坚强’来掩盖崩溃。”

“不准觉得不被理解就是自己的错。”

语气坚决,立场鲜明,像刀刃出鞘,斩断旧绳。

但林野的心口突然一紧——这不就是换了个方向的《家规100条》吗?

当年周慧敏写下的每一条“必须”与“应当”,如今被翻转成“不准”与“禁止”,可那股熟悉的审判气息,却毫发无损地延续了下来。

它们依然在要求“正确”,依然在筛选“合格”的情感表达方式,仿佛只有写出足够痛、足够觉醒的人,才有资格站上这个展台。

而她自己呢?

她忽然冷笑了一下。

策划这场展览时,她反复修改文案,斟酌措辞,甚至暗中评分投稿者的文字力度——谁说得更深刻,谁更能代表“受害者”的集体声音。

她在心里默默打分,就像小时候周慧敏批她的作文。

一场新的考试。

只不过这次,考官是她自己。

荆棘纹身微微发烫,那道新生的金线在银色脉络间缓缓游走,像是某种提醒。

林野猛地起身,抽出抽屉里的策划案打印稿,纸张边缘还贴着便利贴,写着“控诉的美学:如何让沉默者发声”。

她捏住一角,用力撕下。

一声轻响,纸张裂开。

接着是第二声、第三声,整叠文件被她一片片扯碎,扔进垃圾桶。

动作干脆,近乎泄愤,却又带着久违的清明。

她转身走向练习室,从柜子里翻出一卷牛皮纸,裁下一整张,贴在北侧墙上。

空白,未写字,未命名。

然后拿起一支粗头红笔,在正中央写下七个字:

本空间拒绝完美答案。

字迹歪斜,不像展览标语,倒像一次自我放逐的宣言。

做完这些,她蹲在地上喘了口气,目光扫过角落的旧书箱。

那里躺着她小学到高中的所有作文本,封皮泛黄,边角卷曲。

她伸手抽出最底下那一本,《我的妈妈》——那是五年级的命题作文,也是她第一次试图用文字讨好母亲的作品。

翻开第一页,红笔批注如藤蔓缠绕。

每一个“但是”都被圈出,每一句“我觉得”都被划线否定。

最后一页,周慧敏写下了整整三行评语:

情感浮夸,逻辑混乱。

对母亲的理解流于表面,缺乏真实反思。

虚情假意,重写十遍。

林野的手指抚过那行“虚情假意”,指甲微微发颤。

她突然意识到,自己从未见过母亲写字时的样子。

不是作为教师批改作业的模样,而是作为一个女人,握笔时手腕的弧度、呼吸的节奏、眼神的焦点。

第二天清晨,她拨通了江予安的电话。

“我想看八十年代教师批作业的影像。”她说,“有没有那种……教学示范录像?”

江予安沉默两秒,“你在找什么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坦白,“但我需要看见她的手。” 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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