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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将破晓,城东粥棚的第一口白气升起,像一条被人小心托起的云。

鼓手照时敲下第一通,声音沉稳,贴在石阶与屋瓦上一路滚过去。

东门外的田地还在湿,昨夜的露挂在禾尖上,反光像碎银。

鼓下“开讲”

的木架立在最显眼的地方。

郭嘉立于阶上,衣襟系得很稳,袖口干净,指背按在案边。

他让人把“言路”

延了半刻,任谁上前都可以说——问军饷、问失家、问盗、问税,甚至问“昨夜酒席上的笑是为了遮蔽什么”

他说话不急,像一池水自己要往低处流。

他把“粥三日起半工”

“堤两线”

“清水更换刻漏”

“隔离棚红线”

一件件说得极清,末了把“讲”

的权柄交给了说书人,让笑把谣吞了半口。

人群缓缓散去时,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还留在队尾,怀里抱着半只木碗,鼻尖冻得红。

郭嘉记得他,昨夜在粥棚边看见过的小鹿——头上没有狐狼之属,只有两根很细的角的影。

他走下阶去,弯腰摸了摸孩子的额头,温度不高不低,刚好卡在“担心”

的边缘。

他吩咐军医加一味薄荷与连翘,给他戴上最轻的布口,送到靠阳的棚里晒一个时辰,再来取第二碗。

说完这一句,胸口忽然像被人轻轻用指甲划了一下。

不是痛,是提醒。

锁骨下那枚黯金的鳞在皮下翻了一个身,黑红极细之丝像被风挑起的灰线同时抬头,尾端往他的心口探了半寸。

它们并不冲闯,倒像是在用一种“近乎温柔”

的姿态试探门缝。

郭嘉的手指极轻地收紧,三道禁字在识海门檐上亮了一下——不许入心。

不许入言。

不许入梦。

黑红之丝停住,尾端在门前轻轻一抖,像受训的兽确认了主人的眼色。

他将那口极细的气悄悄吐掉,站起身,对孩子点点头。

孩子冲他笑了一下,牙缝里有一点白光。

笑像一根最细的线,从早晨淡薄的寒里穿过去,系在他心口的某一点。

回中军的路上,鸩始终隔着半步跟着。

她没问,只在过桥时低声道:“北门换水的木桶里有细小的盐晶。”

她停了停,“那是北风。”

郭嘉点一下头。

昨夜他已从黑笺上读到了“北风折柳白”

,晓得北边的那堵墙正在“风里”

张口。

只是他如今胸中的“风”

却是另一种——它有火的味,倨与烈都压在笑里,要人用禁与度去驯。

回帐之后,侧案上仍旧放着用锦袋包好的焦尾。

琴静静地躺着,仿佛一件已经说尽了它分内之言的旧物。

郭嘉将它轻轻推至里案角,目光不再停留。

他坐定,闭目,星图在识海里缓缓铺开,像潮水在一口很深的井里起落。

他先不看外环的三门,直接把视线落在“阵核”

那团玄色的心光跳了两下,像一支在水下燃烧的小灯。

它太稳,以至于稳出了“隔膜”

的错觉。

他知道,稳只是表象。

锁骨下的鳞背后,黑红之丝并未退,它们不再横冲直撞,却在极细微处向“他是谁”

的缝里一点点渗。

昨夜他已试过三刀——火炼、冷养、引流。

三策并列,棋盘写下“不可去,须驭”

它们肯伏,但并不投降。

它们愿意为“战”

借半臂之力,却始终在门槛后吐息:你若软弱、你若迟疑、你若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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