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联军崩坏,人心如鬼(4 / 4)
沙上剖开的车辙像几道没愈合的伤口。
两支粮车在这里遇上,一支称“护送”,一支称“借道”。借道的旗收得太早,护送的车帘露出一角,有颗米从裂缝里掉下来。掉在沙上,马上沾了湿气。
两方各退一步,又各进半步。争吵起于“米是不是掉的”,终于“你是不是想偷”。夜色一暗,刀就忍不住要出鞘。
“你们把灯挂高。”郭嘉出现在河滩另一侧,声音不大。他身后的“内听风”把三盏纸灯挂在矮柳上。灯光一照,沙上的米粒像一枚小小的星。它不说话,它也不站队。它只是让所有的手都慢了一瞬。
“米是掉的。”郭嘉说,“不是偷的。掉了就捡回去,写上名字,明日到安籍台换同量。谁敢再往‘偷’上说,我把他的名字贴门上。”
这话里一半是“法”,一半是“羞”。羞快过刀,也狠过刀。有人把手从刀柄上挪开,嗓子里挤出一句“就这样”,随即掉头。灯在河滩上轻摆,挂出一条细细的光道。
“军师借灯立威。”许邶在旁边低声感叹。
“不。”郭嘉摇头,“灯不是‘威’。灯是‘看见’。‘威’在后。”
【时序角标:亥初|盟帐外】
越来越多的旗开始收。有人笑,笑声干,像砂砾。有人哭,哭声不敢出口,咽回去变成一口铁。有人拿起酒,记不清酒箴读到第几条;有人扯着嗓门骂“贼”,骂着骂着,又把骂咽下去。人心如鬼,在每张脸上轮流戴面具。
程昱穿过纷乱的营道,来到曹营外廊。他望着门上那两块木牌,目光里是冷,也是松。他终于承认,这两块木牌立得比刀更稳。
“子度。”郭嘉迎上前。
“今晚做得好。”程昱很少用这四个字。他顿了顿,忽又压低声,“可我还是提醒你:以灯为法,以法为骨。别以灯为刀。”
郭嘉颔首:“谨记。”
【时序角标:子初|军师府】
《醒军十二条》添到第九:
八、奖罚之直;
九、文字之公。
“明日起,‘执法纪要’每日两挂,午与昏。”他望着纸上的空白,轻轻吐气,“法在灯上,灯在门上,门在人心上。”
黑影在胸口轻轻一伏。他知道,自己今天把它喂得很少,但它也没闹。它像知道,人心这锅粥,比它更香。
【时序角标:次日·寅初|北天大赤】
北天的火彻底亮了。红得像撕开一张巨纸。角楼上号声急促,尾音再延。游骑飞报:“洛阳火起,董卓驱民西走!”
曹操收刀入鞘,看向郭嘉:“‘安籍’之策,立。”
“立。”郭嘉应。
他转身,步下台阶。土很干,踩上去“嚓嚓”作响,像一把音色粗糙却贴心的琴,在每一脚下应声。
营门外,人潮正朝这口壶涌来。远处,诸侯的旗或收或斜,像一片风里乱飞的草。草再绿,也挡不住火;火再狠,也挡不住水。
壶要满了,针还在袖里,线还在地上,缝越来越多。
他在心里给自己落下一行字:
【今朝:以灯照鬼;今夜:以法收心。】
——章末钩子:黄昏前,东南偏门忽有马影急至。
为首一骑披白氅,坐下马纯黑不杂,鬃尾如墨。
那骑者抬手,远远一躬,声音穿风而来,清而冷:“请问——军师祭酒郭奉孝,可在?”
许邶眼角一紧,低声:“军师,就是昨夜你识海里那一道‘细白’。”
郭嘉按住心口,黑影抬头,吐出一缕极细的寒。
他抬眼,像在月下把一枚针在指间轻轻转了一下:“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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