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中文系的第一课(1 / 3)
周一的清晨,燕华园在薄雾中苏醒。
我起了个大早,用冷水仔细擦了把脸,换上那件最体面的、洗得白的蓝色衬衫。
看着镜子里依旧带着乡土气的自己,深吸了一口气,拿起昨晚就准备好的笔记本和钢笔——这是我用乡亲们凑的钱,在报到后咬牙买下的最贵重的物品。
“哟,致远,这么早?去占座啊?”
对门赵瑞龙打着哈欠探出头,头睡得乱蓬蓬的,身上套着一件印着英文的t恤,显得慵懒又随意。
“嗯,第一节课,想早点去。”
我老实回答。
“急什么,《中国古代文学史》,楚教授的门槛高着呢,去早了也得等着。”
赵瑞龙不以为然地摆摆手,“等我两分钟,一起走。”
等赵瑞龙磨蹭着洗漱完毕,两人走到中文系那座古朴的红砖楼时,离上课还有二十多分钟。
然而,阶梯教室门口已经围了不少学生,嗡嗡的议论声隔着门都能听见。
“怎么回事?门还没开?”
赵瑞龙踮脚张望。
一个瘦高个男生转过头,压低声音说:“听说楚教授有个规矩,第一堂课要‘闭门谢客’十分钟,考验学生的诚意和耐心。”
“嗬,架子不小。”
赵瑞龙撇撇嘴。
我心里却是一紧,下意识地握紧了笔记本。
我想起高中时那位严厉的语文老师,也是用各种方式打磨学生的心性。
终于,在上课铃响前五分钟,教室门缓缓打开。
学生们蜂拥而入。
我和赵瑞龙找了个中间靠前的位置坐下。
我小心地把笔记本摊开,钢笔放在一旁。
铃声准时响起。
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、头花白、面容清癯的老者,夹着一个旧的牛皮纸文件夹,步履沉稳地走上了讲台。
他目光沉静地扫视了一圈座无虚席的教室,原本嘈杂的课堂瞬间安静下来,落针可闻。
“我叫楚怀远。”
老者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,仿佛自带混响,在阶梯教室里回荡,“本学期,由我为大家讲授《中国古代文学史》。”
没有客套,没有寒暄,直接切入正题。
他在黑板上写下遒劲有力的四个字:何谓文学?
“这是我们这门课,也是你们未来四年,乃至一生,都需要不断追问的核心问题。”
楚教授放下粉笔,目光如炬,“它不是风花雪月的点缀,不是功名利禄的阶梯,更不是无病呻吟的矫饰。
文学,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,“是人学。”
教室里静得可怕,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
我奋笔疾书,感觉每一个字都敲击在我的心坎上。
“《诗经》三百篇,一言以蔽之,曰:‘思无邪’。”
楚教授开始引经据典,“那是先民最质朴的歌唱,是劳作的号子,是爱情的萌动,是征夫的哀怨,是直面现实的勇气。
屈原放逐,乃赋《离骚》,‘长太息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艰’,那是知识分子的良知与担当!”
他的语调逐渐激昂,仿佛不是在上课,而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布道。
他从先秦散文的汪洋恣肆,讲到汉赋的铺陈华丽;从司马迁的“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”
,讲到建安风骨的“慷慨悲凉”
。
我完全沉浸其中。
我感觉自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,疯狂地吸收着这些我从未系统接触过的知识。
楚教授的话语,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浩瀚精神世界的大门,那扇门后的风景,远比未名湖的波光更加震撼人心。
“……然而,文学之路,从来不是坦途。”
楚教授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沉郁,“它有‘春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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